最近总在听华晨宇的一首歌《你要相信这不是最后一天》,每次听完都感动得泪目。这首歌是华晨宇在湖北抗疫时期,写给家乡新冠肺炎患者的一首歌。
我在四月上旬的时候,不幸感染了新冠肺炎,成为了阿尔及利亚第一个感染新冠肺炎的中国人,在经历了一番生死考验后,我终于康复出院了。一直以来,我都想写一篇文章,感谢所有给予我帮助的人,但迟迟不敢动笔,最主要的原因是自己作为一个医务工作者,应该知道如何防护,避免感染,结果自己却第一个被感染,总感觉好像考试做错题一样,不敢面对。直到最近,我了解到还有一位中国人前几天也确诊感染了新冠肺炎,后来辗转得到了他的信息,和他通了电话,他说他很害怕,特别是在呼吸困难的那几天里,深怕自己随时会死掉,经过治疗后病情有了好转,不发烧了,呼吸困难也好转了,他比我幸运,是普通型患者,希望他能尽快康复,所以我写下这篇文章,希望能对所有在阿国的朋友和华人有所帮助。
四月上旬我在上班时感觉到疲惫乏力、食欲下降、发冷,当时自己判断是感冒,因为当时受援医院有很多医护人员都有季节性流感,都是自己吃药好转。于是我自己吃了药也输了液,并报告给了院长助理,可是过了几天后,症状并没有好转。4月13号下班后感觉特别的疲倦,我觉得不是简单的流感了,必须排除新冠肺炎。跟院长助理报告后,到驻地医院拍了胸片,显示左侧肺部有小片的感染灶,医生建议到当地新冠肺炎定点医院去治疗。

据官方消息报道,我出现症状的时候,汗什拉才只有3个确诊病例,而且都已经住院隔离治疗了,那么我真正被感染的机会是极少的。后来也有专家反复问我:“你是怎样感染的?”这个问题其实也同样一直困扰着我,我找不到传染源。医疗队的生活相对比较封闭,每日固定行程是上下班来往驻地医院与工作医院之间,由救护车接送,平时很少外出。医院的同事没有感染者,当然,受援医院的所有病人、医务人员都未做过筛查,甚至连基本的体温监测都没有执行,因此专家判断可能病毒会藏在某个病人和同事之中,特别是那些有流感症状的人,但这一直就是猜测,无法证实。
在汉什拉住院了两天,都只注射了甲硝唑和退热治疗,没有其他治疗,我的症状没有任何好转。查了两次抗体,均为阴性,医生把我当作非新冠患者让我出院,并外购抗生素治疗肺部感染,叮嘱我万一加重就转到综合医院的呼吸科继续治疗。出院后我在驻地医院做了胸部CT,第二天拿到CT结果立马由总队部传给国内的专家查看,专家回复:不排除新冠肺炎,马上要做核酸确诊。由于汗什拉医疗条件太差,大使馆和总队部多方沟通下,将我转到了首都及尔Maillot医院(Hospital Center UniversityLamineDebaghine)。
入住Maillot医院以后,第一天给我测2次指氧饱和度和体温,静脉滴注了一瓶退热药,没有其他治疗,我的病情进一步的加重,发烧越来越频繁,体温越来越高,无力、没有食欲。我自行服用了总队部给我送来的抗病毒、抗生素的药物以及中药。后来湖北省卫健委组织专家与我的主诊教授视频会诊,决定采用羟氯喹、阿奇霉素和维生素C+锌治疗,每天2次退烧药静脉滴注,睡前皮下注射低分子肝素。再次会诊时指出按病程发展必要时上激素治疗。这两天医院觉得我生活能够自理,认为我的病情不重,但是过了两天以后我的病情进行性地加重,感觉到呼吸困难,需要上氧气,我能感觉到如果没有氧气会很危险。因此向大使馆钱公参和总队部邹总队长求助,希望立即上氧,但是我所在病房的氧气设备有故障,折腾多次都没弄好,为了以防万一,总队沟通多次后给我换了一个换房间才解决了氧气问题。随之而来的是病房的呼叫设备都无法使用,经询问得知,如果需要上呼吸机只能自己下二楼去找人!”我当时就蒙了,如果病情很重,我应该是不能行走了,很可能一口气呼吸不过来人都没有了,我怎么去找人?!我是从事过ICU的医生,见过很多危重病人生死一刻的状态。在国内,像我这样重的病人需要连续监护治疗的,但在这里没有任何的监护,也没有医务人员随时来看你,最严重的那几个晚上让我非常的担心,虽然疲惫不堪,但根本不敢睡觉,只能在白天有人的时候才敢补觉。

第四天做CT检查,看看病情进展。我知道他们的治疗不是很精细,所以自己备了一些药品,包括总队部送来的中药,还有自己带的长效退烧药,因此早早的就吃了一颗退烧药,否则他们的退烧药维持不到我完成检查。下午到较远的CT室旁边排队,在凄风冷雨中等了将近两个小时,我感觉很冷,冻得直哆嗦。在做CT的时候,CT室里开着冷气,他们要我脱去了外套,只剩下最后一件内衣,冷得刺骨,做完了以后又在室外等了一个多小时才拿到结果。下午五点多钟才回到病房,回来后就感觉自己像掉进了冰窟窿里。我把暖气打开,身体贴在暖气片上烤了半个多小时仍然感觉不到温暖,我穿着衣服盖着被子蜷缩在床上,感觉过了漫长的时间才慢慢的不再寒战、不再恶冷。但是又开始发烧了,体温越来越高,最高的时候到了40多度,呼吸越来越困难,呼吸次数都快50次/分钟了,指氧饱和度不到90%!我只能加大中药剂量,开大氧气度过艰难时刻!说起来挺无奈,这里的护士帮我调的给氧流量只有0.5L/min,按照给氧的公式:吸氧浓度(%)=21+4×氧流量(L/min) ,也就是23%的给氧浓度,跟不给氧几乎没有多少区别,国内至少要保持氧饱和度大于96%,有时需要50%以上的氧浓度,甚至有的还需要上高通量的呼吸机支持才能保持氧饱和度达标,而我现在的指氧饱和度如此低了,还得不到相应的治疗的监护,这和国内真是没办法相比。
第二次会诊时,国内教授就希望能督促他们上激素的治疗。本来这个治疗方案是在两天前就已经定好了的,但是院方还没有执行。我知道我可能到了炎症风暴的时候了,这个时候是人最脆弱的时候,如果控制不住炎症,炎症会侵害我的身体器官,但若是机体的抗炎反应太过度,也会伤害我的重要器官——就像一场战争,太激烈的战斗会留下满目疮痍,没有生机,适度的控制抗炎反应在这个时候显得尤为重要。经多方协调,当天晚上21:30终于执行了激素的治疗,我开始慢慢退烧,明显感觉慢慢舒服起来。
在这病情最重的几天中里,每天噩梦连连,甚至在梦中看到了各种可怕的影子,身体有各种很不愉快的感受,有时感到身体的肌肉节节断裂、疼痛,有时感到耳鸣、头痛,有时又出现不可控制的抽泣样的呼吸,毫无规律,也毫无征兆,因为缺氧,说话也是断断续续,不能成句。有人说,也许是因为我太了解国内一些死亡病例的情况,才会害怕。是的,我不仅知道这些,而且在临床中也看到过和救治过很多危重病例,他们也会有这些现象出现。但当这些都在自己身上出现的时候,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恐惧,那种极度的呼吸困难,一口气上不来就会要你命的感觉,深入骨髓的让人恐惧,真的怕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深深的感觉自己就像一条离开水的鱼,只能张着口、瞪着眼大口地喘气。那天半夜退烧时大量出汗,人都快虚脱了,上卫生间头发晕、眼发花,摔了一跤,半天才爬起来,拖着剧痛的身体回到床上,自己量了一下血压,只有85/50mmHg。半夜也没有医务人员过来,在疼痛和恐惧度过了一晚,终于黎明来了,搞清洁卫生的护工在病房里弄出响动,我可以随时叫到人了,这才敢放心地睡去。奇迹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不再发烧了,但呼吸困难仍然存在,我的两个肺就像有人捏住的两只气球,深吸气的时候,感觉张不开,这个现象持续了大约一个多星期。好在我的胃口恢复了,这期间使馆和总队每天一个问候电话,及时沟通和安慰,让我支撑过了最困难的至暗时刻。因为阿餐实在是吃不惯,有时候都是冷冰冰的,有一天中饭到了下午四点多才送来,晚饭到了晚上十点钟才送来,上面的牛油已经成了一层凝脂了,到了斋月才好一点,比较按时送餐。我庆幸自己准备了很多用具,包括一个烧水壶,一个小的电热锅,这样我可以自己加工一下,或者煮点面条、鸡蛋,冲点牛奶来维持我的饮食营养所需。
这次九死一生,我特别感谢所有人对我的关照,也感谢上天对我的眷顾。在我最困难的这段时间,中建公司、闫代成、宋庆华等多次来给我送食品和药品,还有很多在阿的华人朋友不停的关心我问候我,因当时病情太重,我没有办法一一回复,也担心自己的这种情况传递出去以后,会引起恐慌,所以对大多数人我只表示感谢,并没有细说情况如何,对外界有所保留。到了后期康复时候,正好重庆和澳门组成的医疗专家组来到了阿尔及利亚,周林团长率领中国医疗专家组,多次进到病房为我看诊,给我提供后续的中药颗粒治疗,教我做八段锦,并且赠送了国内带来的爽辣可口的食品,出院都是他们进病房把我接出去。还有我们艾因地夫拉医疗队的涂大椿书记,做为在阿医疗组,每天都跟我电话聊天,了解我的病程进展情况,并上报给国内专家组,还帮我疏解孤单、寂寞、害怕、恐惧的心理,给我勇气和信心,成了我未谋面的知己。而在我出院后继续隔离康复的过程中,国家卫健委的领导还特地组织视频会议了解我们的情况,也特别问到我的病情,告诉我国家领导人都知道我病重的事,告诉我说医疗队员是在执行国家援外医疗任务的过程中染病的,就像战士上战场,受伤和牺牲在所难免,也是抗疫英雄,目前遵医嘱好好休息,尽早康复,国家会继续大力投入防护用品,尽力保护好我们,同时也要跟阿国的同事做好宣传和指导,保障他们的安全,只有大家都安全了,才是真正的安全!
这次患病的经历同样让我深切地感受到,国家的强大才是我背后巨大的支持力量,没有大使馆和邹霞总队长当机立断,我也许在汗什拉病情加重没有机会转院,我的生命也许就会了结在那里了,没有那么多爱心人士的支持我也不可能恢复得那么快!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感谢祖国感谢党,感谢组织和各位爱心人士!此生无悔入华夏,来世还做中国人!
住院期间,我深切体会到阿国针对新冠肺炎患者的诊疗与国内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特别是针对危重病人的监护治疗,远不如国内严谨负责。本人具备一定重症医学专业知识,还懂一点外语,尚且做不到和医院进行良好沟通,若是既不懂专业又不懂语言的在阿中国公民,恐怕在当地医院接受治疗的过程将会更加困难重重。
受实际情况所限,阿国无法完全遵循我国医疗专家组的建议开展工作,从要求民众做好日常个人防护,到“四早四集中”,再到高效分诊、院感控制、危重病人识别救治以及出院管理等,各个方面均仍然存在诸多缺陷。现阶段,大家也看到了,阿国疫情走势仍然非常不容乐观。
因此,在阿中国同胞要时刻保持警惕、做好个人防护,并避免一切不必要的外出。若必须外出,必须带好口罩、保持社交距离、随身携带消毒用品,回家后洗手换衣服,淋浴,所有衣物都要清洗,53度以上的热水浸泡半小时消毒。
当然,在阿同胞也要避免过度恐慌,目前在阿中国公民感染数量极少,得益于国内对新冠肺炎处理、宣传到位,大家依从性较好,有较强的防护意识和良好的卫生习惯。另外,相关研究表明,85%的感染病例为轻型或普通型,在国外当地医疗资源紧张且院感风险较高的情况下,同胞们可选择居家自我隔离治疗,即口服药物、注意休息和营养,大多数轻型、普通型病例都是可以自愈的。重症病例比例仅为约15%。
万一在阿同胞出现新冠肺炎高度相似症状,应及时到医院就医,尽早核酸排查,如果核酸检测呈阳性,也可不必恐慌,及时向我驻阿使馆报告情况,使馆将视病情协调医院等各方妥善处理。在生病期间,需要注意保证营养,特别是蛋白质的摄入,多吃鸡蛋、奶制品和肉类食物,这是尽早形成足量抗体、清除体内病毒的关键。虽然患病过程中可能会痛苦焦虑,病重的时候也可能会让你恐惧害怕,但是你要相信,我们背后有强大的祖国,还有许多的拥有爱心华人朋友,你要相信这不是最后一天!今夜天空满载星海,明天阳光依旧灿烂!
湖北省第26批援阿尔及利亚医疗队汗什拉分队队长朱文生